我是恶名在外的苏府嫡女,年满二十仍待字闺中。
没想到出门抢了根糖葫芦,居然就被土匪绑上了山。
那天,山寨众人哭嚎着求我离开,而我指了指俊秀的山大王,无比嚣张地回答道:
“离开?休想!从今天起,整个山寨还有这个男人,都归我了!”
1
兴城有三宝,硝石、硫磺与苏老。
兴城还有三害,外敌、流寇和苏如凤。
我便是那苏老将军的嫡孙女,兴城三大祸害之首——苏如凤。
因为名声响当当,所以我不出意外的,又在媒人上门那日出了意外,搅黄了我爹苦苦求来的第五门亲事。
“苏如凤!再过三个月你便二十了!这把年纪还有脸赖在家中?苏府是兴城第一大户,却出了你这么个不受规训的,苏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!”
父亲气得直跺脚,而我掏掏耳朵、漫不经心地反问:“让我嫁给克死三个媳妇的鳏夫,苏家就有脸了?还是说,只有我嫁出去,苏府才能真正由你掌控?”
“你!你怎么和我说话呢?”父亲涨红了脸扬起巴掌,而继母立刻冲上去假意阻拦父亲:“夫君莫要动气,凤儿不是故意的!”
“并非故意?她就是想活活气死我!她害死她爷爷不够,还要气死我啊!”父亲叫嚷着让继母放开他,说什么要拿家法来教训我。
而我素手轻抬,直接将院中三百斤的石桌掀翻在地、冷眼望向他们夫妻俩:“你也配提爷爷?”
说罢我便转身离去,不再理会身后扯着嗓子跳脚的两人。
2
每每心中烦闷时,我都会去城外的荒山“打猎”,发泄无处可用的蛮力。
但我猎的不是飞禽走兽,而是偷偷在此处训练的土匪。
那些骚扰百姓的家伙,我一拳能撂倒三个,就算打死了也不会心存愧疚,是最理想的出气筒。
但今日不知怎的,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人来,只瞧见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,我便向他打听土匪的踪迹。
“最近有个安乐寨,收编了周遭的土匪,现在这一片可安稳了呢。小娘子,你......你好生眼熟,你不会,姓苏吧?”
小贩见我点头,双腿顿时抖如筛糠,连糖葫芦都不要了,大喊着“别杀我”就跑远了。
我气极反笑,随手扯过一根糖葫芦塞进嘴,刚嚼了两下,忽而瞧见三五个大汉匆忙赶来,远远地冲着我喊:“小娘子,发生什么事了?是不是周遭有流寇?你莫怕,我们是安乐寨的好汉,这就过去救你!”
安乐寨?真是瞌睡有人递枕头,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训这帮土匪!
可是当我举起糖葫芦,准备以此为剑时,却瞧见一白衣少年快马而来。
鹅黄浅草没马蹄,殷殷微风抚发鬓,他眉目疏朗、身姿俊逸,于荒村山野间呈现出一抹不寻常的瑰丽风景,令我的心剧烈跳动起来。
那一瞬,我似乎明白娘亲在世时曾与我说过的“心动的感觉”是什么滋味了。
我仿若被抽去灵魂般呆愣在原地,怔怔地瞧着他薄唇微启,温润有礼地向我拱手:
“在下安乐寨大当家吴桐,姑娘可曾受惊?”
3
惊了,我惊了,现在土匪头子都这般玉树临风了吗?
我艰难地吞吞口水,正在犹豫是无视美色将这些土匪通通收拾一顿,还是沉迷于美色,将这些土匪收拾一顿后将吴桐绑回家。
但还没等我做出选择,竟有人认出了我:“大当家,这,这是女魔头苏如凤啊!”
什么女魔头,也太难听了些。我不过是天生神力,所以路见不平时曾失手杀过几个作恶多端的山匪罢了。
只不过我惩恶时忘了避人,再加上那多舌的继母四处宣扬,我才平白担下草菅人命的恶名。
“如此佳人,竟是苏如凤?”吴桐脸色一变,然后挥挥手,命土匪们将我绑起来,说是要将我带回安乐寨好生管教。
呵,有趣。我挑眉看向他们,笑得肆意而猖狂,果然,无一人敢上前。
最终还是吴桐长臂一挥,亲自将我拦腰抱到了马上:“苏如凤,我不管你从前如何,今后有我在一日,你便要安分守己一日。”
我堂堂苏府嫡女,居然要被土匪头子教导如何做人,当真是有趣极了。
4
吴桐虽说着要管教我,行为却无任何逾矩,甚至将山寨中最得体的那间屋子让给了我。
我看看屋中新置办的铜镜、围帐和被褥,又随手拿起一块小点心,在清雅的熏香中忍不住调侃:“大当家不像是要教训我这魔头,倒像是要把我供起来。”
谁知受到嘲讽的吴桐却无半点恼怒,只是自顾自地替我将一切收拾妥当:“吴某不信传言只信双眼,苏姑娘且安心住几日。寨中都是些粗人,若有思虑不周之处尽管告诉我。”
吴桐说完转身离去,俊逸的身姿透露着与这简陋山寨格格不入的贵气,令我不由得发愣,直到有人进屋我才回过神。
“你和吴哥哥是什么关系?”来的是个小姑娘,放下饭菜后也不着急走,绷着脸盘问起我来。
我摸摸腰间,那温热而有力的触感似乎仍未散去,便故意笑着回她:“我于荒山间多看了他一眼,便被他抱上马、抢回了山寨。”
“不可能!吴哥哥是京城来的贵公子,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粗野丫头!”小姑娘似乎也对吴桐有好感,一张小脸被我两句话就气得通红。
我觉得有趣,故意继续阴阳怪气地逗她:“我乃苏府嫡女,咱俩谁才是野丫头呢?”
“苏府?你是苏如凤?”小姑娘颤抖着指向我,在我以为她要被这名头吓哭时,却看到她眼中渐渐涌起怨恨,在看了一眼屋外后,又突然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、捂着脸跌坐在地上,带着哭腔哀嚎:“姐姐,你为什么打我!”
这姑娘多半是戏班出身,变脸功夫实属一绝。
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到底要做什么,就看到吴桐箭步冲过来将她扶起了。
5
“吴哥哥,兰儿好心来给姐姐送饭,可是姐姐嫌饭菜差,便打了兰儿一耳光!”
小姑娘捂着脸扑进吴桐怀中娇滴滴地哭,吴桐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、推开她皱眉道:“饭菜?”
“这些饭菜已是寨中最好的吃食了,或许是姐姐吃惯了山珍海味,所以瞧不上,对我发脾气也是应当。”
这兰儿演技不错,豆大的泪珠哗啦啦地落,屋外没一会儿便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,各个都在小声议论着我如何骄纵,如何欺负兰儿。
我也没闲着,抓起一把瓜子倚在门边磕得叭叭响,并且十分配合地接话茬:“我那不是嫌弃饭菜,只是单纯看你不顺眼。”
兰儿气得脸色铁青,但又不能反骂回来,于是咬着帕子望向吴桐:“吴哥哥,你都听到了吧,她不喜欢我,所以打了我,你要为我做主啊。”
“你不喜欢她?”吴桐拧眉看我,我无所谓地耸耸肩:“不喜欢,我讨厌丑东西。”
兰儿气得几乎要杀人,本以为吴桐也会因我的无礼而生气,谁知他却凑近我继续问:“我样貌还算周正,你应该不讨厌吧?”
吴桐点漆般的眸子直直盯着我,直把我盯得脸通红:“不讨厌,不讨厌。”
气氛过于暧昧,兰儿的声音都颤抖起来:“吴哥哥!你到底要不要替我做主了!”
“苏如凤根本没动手,我如何替你做主呢?”吴桐语气坚定,而兰儿捂着脸、哭声渐响:“吴哥哥,你是说兰儿冤枉这魔头了?”
吴桐没搭话,而是突然扯开兰儿的手,她俊白的小脸顿时呈现在众人面前:“你若真挨了打,脸上不会半点痕迹都没有。更何况我吩咐过不得随意进入这间屋子,你为何要来送饭菜?”
吴桐浓黑的双眉紧皱,俊朗的脸上是不容欺瞒的威严,认真到令我心头一颤。
兰儿无法解释,只能逼着吴桐表态:“吴哥哥难道要站在女魔头那边?”
谁知吴桐朗润的声音却在我耳边缓缓响起,答了一个“是”字。
6
我从来都不是被人坚定选择的那个。
在苏府时,父亲偏听偏信继母与弟弟,不论真相如何,一概是我的过错。
在兴城中,我是恶名昭著的女魔头,哪怕被臭鸡蛋与乱石砸中、流出眼泪来,也会有人说我惺惺作态。
当力大无穷的魔头和一个娇声哭泣的小姑娘起冲突,任谁都会同情后者,哪怕我才是无辜的那一个,可偏偏吴桐信了我。
吴桐向着叽叽喳喳的众人高声道:“我相信苏如凤。”
众人哗然,而我心头一热,只可惜感动的情绪还未来得及表露,就听到他继续说:“但为了给大家一个交代,苏如凤受罚三仗,以平众怒。”
果然,这世上怎会有人愿意帮我,不过是换了种方式刁难我罢了。
我冷着脸走向院中,看到吴桐高高举起木仗,却没有冲我落下,而是打在了他自己的胸口处。
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我惊讶抬头,看到吴桐冲着我温柔地笑:“因我深信苏如凤,所以自愿代为受罚!”
信我,却要受罚。我忽然有些悔恨刚刚口无遮拦的搭话,令吴桐替我做到如此地步。
人群中有人不满地嘟囔,说吴桐罚得太轻,说我今日能打人明日就又要杀人,乱糟糟地吵成一团,于是我不耐烦地扬起手,对着院中大树猛拍了一下。
只一下,那足有腰粗的杨树便猛然断裂,摇晃着轰然倒下,吓得围观群众尖叫着散开。
“你说我狠狠地打了你,也不知你这脸皮是什么做的,竟比这老树还要厚实?”我冷笑着看向兰儿,看到她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上,听着周遭的人对她指指点点。
7
虽说眼睛不瞎的都知道兰儿冤枉了我,但也有几个她的亲信,在暗地里盘算着如何为兰儿讨个公道,顺便治一治我这个从前总找土匪麻烦的魔头。
于是吴桐干脆做起了护卫,日日守在我屋前,与我同吃同饮,不给那些龌龊手段留半分余地。
当他仔细地将一块枣花糕掰成八瓣、检查有无异物时,我忍不住笑出了声:“大当家也太小心了些,就算是我的贴身丫鬟也不曾这样照顾我。”
话说出口我才发觉不妥,居然将对方比作了下人,乍一听像是在侮辱他。
没想到吴桐却不在意,反倒又为我夹了一筷子鱼肉,浅笑着问:“苏府大宅大户,难不成下人还不及我一个土匪尽心?”
见他不甚在意,我也放松下来、自嘲地笑笑:“从前爷爷在时,我在苏府还有些位置,现如今管家权交给了继母,我有什么资格挑剔。”
吴桐夹菜的手一顿,犹豫片刻后忽然与我说:“若是在苏府不如意,便多在安乐寨呆些日子吧。”
说完,他似乎觉得失言,又慌忙解释:“我是指安乐寨旨在教化各色人等......也不是那个意思,我深信苏姑娘并非穷凶极恶,只是需要多待些时日,再做观察。”
看着吴桐小心翼翼且局促的模样,我忍不住笑他:“好,我多住些日子。”
吴桐也笑了,随口与我闲扯道:“对了,苏姑娘能否告知在下,苏老将军究竟为何离世?”
还未消散的笑意瞬间凝固在我的脸上,我紧握筷子深呼吸了好几次,才勉强开口:“爷爷离世,是因为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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